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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把树的影子分割开来,孟瑶从储物袋里取出来一条毯子,盖在蓝曦臣的膝上。
“曲眉浅脸鸦发盘,白角莹薄垂肩冠。”
蓝曦臣看着孟瑶取出把牛角的梳子,取下发冠的时候,便忍不住想到。
他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,应对聂怀桑废了不少心力,难得有这般清闲的时候。
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,这半日闲,也只是偷来的。
阵营由蓝忘机和魏无羡守着,他虽放心,却到底还是担心二人,是以一路上愁眉不展,倒是让孟瑶又担心操劳了。
想到这里,蓝曦臣又再摸了摸膝上盖着的毯子,心里一阵熨贴。
夜里的山林宁静极了,没有半丝声响,蓝曦臣只听见远远地山上似乎传来麻雀“叽喳”的叫声,但很快,月光把这一切都隐没了。
他不由得把白玉牛角的梳子从孟瑶手里轻轻拿过来,抚着孟瑶的头发,为他打理。
月光更深了,森林里显得越发静谧。
两人都沉默着,蓝曦臣把毯子铺开,罩在孟瑶的肩上。
他看着孟瑶头顶的发旋,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。
知道求而不得的痛后,他从此便对这类人多了份同理心。
可是自从孟瑶遇袭醒来,他知道,比起求之不得,更痛的是得而复失。因此他最终还是决定,此番便听自己道侣的,无论如何,他们都再经不起失去。
他的想法,孟瑶能感觉到。
只是,做决定的人更加难捱。
若想帮它,则必得有一人交出身体,把神识暂时封锁。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,单是谁来这个问题,他们两人便互相不愿。
蓝曦臣不愿孟瑶涉险,孟瑶又岂会令蓝曦臣犯难?
所以,两人便只能苦捱着,彼此沉默,绝不相让。
孟瑶将头扎进蓝曦臣怀里,专心致志的蓝曦臣,抿着嘴唇看着他。
他便叹了口气,听见蓝曦臣的呼吸声似乎微微停了一瞬。
他又啧了一声,抬起头来,转身去敲树干,声音闷闷的,连同心情也闷闷的。
蓝曦臣的心停跳了几分,阻止的话几乎下一刻便要脱口而出。
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。
树面上孩童的脸又慢慢浮现出来,它似乎也没有睡着,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孟瑶,隐着无限的希望。
“如果我帮你,你愿意给我什么呢?”孟瑶看着它,开口问道。
见不是立刻愿意帮助自己,树面眼睛里的光黯淡了半分,但一见还有希望,它又连忙回道:“我知道的,都可以告诉你们,大到三黄五帝,小到宝藏秘境,我活了这么久,这天下的事,多少都是知道一点的。”
孟瑶便又问道:“你只是想见自己兄弟一面,对吗?”
那树面又连忙点了点头。
瞧他样子,是急迫极了。
孟瑶心里存了疑,随即笑道:“既然你们这么久都没有见过,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?”
那树面似是愣住了。
月光照在它脸上,那些疤痕似乎更多更深了。
许久,明月挪步,乌云遮挡,它回道:“这是我生命尽头的唯一一次机会和希望。唯一一次。”苍老的声音颤抖着,含着希望和绝望。
孟瑶因这回答身心俱震。蓝曦臣亦是呆呆地望着它。
乌云散去,明月重新移回视线,他们看到,那孩童的脸满是疮疤,眼里含着明珠一般的泪水。
千万年的苦熬,面前没有一个生灵,悬崖峭壁底部偶尔传来风的咆哮。孟瑶懂了它的执着与急切:孤独,寂寞与悲哀把疤痕烙在树面上,烙在它心里。
它只是想要真正地看一看,远方。
PS:“曲眉浅脸鸦发盘,白角莹薄垂肩冠。”《当世家观画》宋 梅尧臣
冰蚕吐丝织纤纨,妙娥貌。玉轻邯郸。曲眉浅脸鸦发盘,白角莹薄垂肩冠。铜青罗日月团,红裙撮晕朝霞乾。手中把笔衵小字,字以通情形以观。形随画去能长好,岁岁年年应不老。相逢熟识眼生春,重伴忘忧作萱草。
悬崖边的树 曾卓
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
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
平原的尽头
临近深谷的悬岩上
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
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
它孤独地站在那里
显得寂寞而又倔强
它弯曲的身体
留下了风的形状
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
却又像要展翅飞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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